《教会》 扎根教会 服事教会 建造教会
文/本刊编辑部
编者按：思源弟兄是一间家庭教会青少年事工的负责同工。自2008年3月教会成立青少年团契开始，他就与教会的师母一起配搭服事青少年，并在教会为青少年单独开设的主日崇拜中讲道，带领青少年的查经小组。总结八年的服事经验，思源弟兄反反复复强调的却只有一点，并且认为这才是最重要的——帮助孩子确认所信的福音。那么，他为何形成了这样的牧养理念？又是怎样在具体的牧养中落实这关切呢？
本刊编辑部（以下简称“编”）：在您所在的教会的整体牧养中，对青少年的牧养处于怎样的位置？
牧者思源弟兄（以下简称“牧”）：我们教会是很重视青少年事工的，但在教会整体的事工当中，青少年事工仍然是比较边缘化。因为无论是教会的主要同工，还是这些孩子的家长，还都不是特别重视对青少年的牧养。甚至很多家长抱持着“只要孩子跟我来教会了就好了”的想法，其实并不关注孩子是不是真的信了、得救了。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边缘化从他们的父母身上就足以显露出来了。
我刚开始服事青少年的时候，就有很多家长每天给我打电话，但他们所关注的都是孩子能不能更听话，怎么让他们在家里更听话，以及学习上如何更专注……这类问题。说白了，他们的关注点仍旧是孩子在今生能不能过得更好。
编：据您的观察，教会中青少年的信仰状况是怎样的？对他们的牧养需要注意哪些？
牧：你会发现这些青少年中有很多是在主日学长大的，其中也有在基督教学校读书的，他们在圣经考试中能考非常高的分数，甚至满分。这部分孩子普遍有很多对教会的理解和内在的信仰经验。然而你也能发现，他们的信心不是从圣经里来的，这非常值得思考。很多青少年非常坚定地说自己信，但他们的信仰基本上只是“有神论”的程度——我信有神，但至于是哪一位神呢？他们不一定是清楚的。是圣经所显明的那位神吗？是耶稣所启示的那一位神吗？对他来说，不是的。当被问起：耶稣和你有关系吗？所得到的答案常常是“没有”。这是青少年信仰中的一些特点。
编：您是判断他们只有宗教的外在形式，甚至显得很优异，但其实可能只是宗教徒，而没有真正重生吗？
牧：是，我是这样理解的。我常常对孩子们说：“我特别担心你们，因为这条十字架道路对你们来说是模糊的。你们不知道耶稣所受的苦难是什么，也不知道与他一起受苦是什么意思。最终基督信仰在你们那里是会被架空的。”他们看一部电影会特别感动，但谈到耶稣的十字架却可能无动于衷。在福音里的这种蒙爱的经历，如果没重生是不可能有的。他们的心是很硬的，为此你要在牧养当中一点点地去给他讲福音，这是很长的过程。
编：他们自己怎么看自己？
牧：当你认认真真地给他们讲圣经的时候，好多孩子是能够发现自己还没重生的。
编：您认为产生问题的原因是什么？就是孩子们有好的表现，考高分，但是他们自己可能都觉得没有真信。
牧：总体而言，孩子们会处于三个领域：家庭、教会，还有基督教学校。每一个领域都有一定的责任。
先说在教会，他们虽然是从小在教会长大的，但其实缺乏认真听道和面对道的机会。我们有没有把圣经给他们讲解清楚？我们是不是根据每个年龄段的特点，去设计该怎样以圣经去建立他们？在这些方面，我们真的非常缺乏。孩子们被单独安排在主日学里，但老师们的教导是有缺欠的，孩子们基本以玩为主。
在家里呢，家长自身的信仰可能就是没有核心的。这导致的一个问题就是，他们虽然非常注重孩子的信仰状况，但其实真正热切关注的仍然是属世的好处。
而基督教学校呢？又往往容易把圣经只当成一个学科来教，没有向孩子们传递福音，也就是说圣经和英语、语文、数学没有太大区别。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看似花了很多时间在孩子的信仰上，但最终只不过使他们有了很多宗教生活而已，信仰经验很丰厚，但里面却没有福音信息。我们所关注的如果不是孩子的永生永死，所传递当然不会是真正的福音。他们的信仰就一定是错谬的。这就难免让他们误以为，既然自己是在教会长大的，就肯定是重生的。他们误以为所观察到的就是真基督徒生命的表现，所以他们会忠实地照着去做：每个主日来教会，听道、祷告。这些都有，但实际上他们可能真的没有重生。
编：您提到的信仰核心指的是什么？
牧：福音是关乎永生永死、定罪称义的，耶稣基督在十字架上替我们死了，为我们赎罪，解决的正是这个终极性审判的问题，这是信仰的核心。但今天我们其实没有这个核心关注，以至于耶稣基督并他钉十字架就成了一个口号。你要问孩子，他们都知道，但却不能准确地表达，也不明白福音意味着什么。
编：那您觉得我们怎样服事青少年才合乎神的心意？
牧：最简单地说，我觉得最合神心意的就是使他们认识耶稣基督并他钉十字架。我接触了很多青少年，也参加了一些青少年牧者的研讨会，但发现大多专注点是青少年能不能有正确的思想，以及他们的生活够不够丰富多彩。但我觉得，那不是应当首先被关注的，最要紧的是使他们知道福音是什么。因为圣经中启示的是神整体的救赎计划，要使孩子真知道这个计划，然后信靠并投靠到这个计划当中。换句话说，要点就不在于青少年的行为改变，以及他们为此要做什么，而是要真知道神已经为他们做了什么！
其实不是我强调，而是福音本身是这个。所以我会关注他们信的是不是这个福音，他们的信心是不是真信心。哥林多后书13:5说：“你们总要自己省察有信心没有，也要自己试验。岂不知你们若不是可弃绝的，就有耶稣基督在你们心里吗？”一厢情愿又很坚决地说：“我就是信，我从小就在教会长大，我父母都是信主的……”这没有用，真信心是要被试验的：你信的真是福音吗？福音是什么？你的信心是不是真的？这是我所强调的。
编：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以确认福音为中心地服事青少年的？
牧：我自己对福音的关注是在牧养青少年的时候才体现出来的，这跟我自己生命的改变也有关系。我在青少年团契的服事可以划分为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2008年3月-9月，当时我正在参加门徒训练，以查经的方式带领团契。第二个阶段是2008年9月-2010年初，这时候我已经开始在青少年团契讲道，但我觉得自己的信仰没有核心，对牧养他们没有清楚的目标，反正就带着孩子往前走。但也挺感恩的，那时候教会被逼迫，连青少年团契也一起被逼迫，他们撵着我们到处走。有一段时间，我还带着他们在饭店里聚了三个月的会。我们主日十点去饭店，要一个最大的包厢在里边给他们讲道，然后请他们吃饭。就这样走过来，他们也一直在跟。第三个阶段就是2010年到今天。换句话说，我的牧养关切的聚焦是从2010年开始的。
毫无疑问，2010年是一个转折点，前一年团契里发生了一件事。一个一直在青少年团契聚会的女孩，在春节给我打电话，问是不是春节之后第一周就有礼拜。我说有。她说：“那我回去参加敬拜”。但就在她从老家回来的途中，和父亲一起出了车祸……才12岁。我特别痛苦，但真正安慰我的，就是那个孩子是真信的，她真知道福音，而且她表现出来的是被福音支配的生命。我开始一点点思考，到底以什么来牧养他们呢？我应该关注什么？仅仅是把他们聚集在一起吗？到底意义是什么？带着这个思考，在我读神学之后，越来越确认福音的核心到底是什么，并且去面对。
现在，讲道的时候我会认真给他们讲福音是什么，福音的前提是什么，人所面对的终极性问题是什么，你为什么需要福音，福音是替代，是耶稣替你而死……我会把这些一一给他们讲清楚。并且，孩子们的反应并不像很多服事青少年的同工所担心的，他们能听懂，只是接受不接受的问题。有一些人会接受，开始面对，并且一点点改变。也有一些人不接受，也会抵挡，这就需要不断地给他讲，陪伴他。
编：为了使青少年有清楚的认信，您开展了哪些服事？是如何将这一理念落实在服事中的？
牧：主要就是讲道、带查经、一对一地确认福音和陪谈。
首先，是讲道。我认为必须给青少年以单卷书来讲道，把圣经一卷一卷地讲给他们听。这样能更好地帮助他们真的了解圣经。如果总是零散地挑几节经文讲，对从圣经整体上去建立他们不是太有益处。甚至他们自己有时候也会拿出一些经文错误地应用。所以给青少年讲道，我基本上是从单卷书来讲。
其次，是周间查经。我还是以圣经中的单卷书来带领他们。新约讲得多一些，从福音书开始。因为我有我的关注点和目标，就自己设计问题，然后一次一次带他们。每周五晚上有小组，两个小时左右。引导孩子们观察、解释和应用经文内容。根据我自己牧养的目标让他们来去理解这些经文。有时我也会推荐他们读一些资料。
我会提前给他们准备爱宴，吃完饭就查经。他们基本上是放学就过来了。青少年团契的15人中有5个是稳定来参加查经的。其实，好多孩子都想参加，但周五晚上有课，尤其公立学校初高中的孩子。
再有，就是一对一的确认福音和陪谈了。确认福音，是以问、答、追问的形式展开。我会换着样儿问问题，但基本是：什么是福音？那你是罪人吗？你为什么做基督徒？然后我根据这些问题去和他们陪谈。目标是确认在讲道和查经里所宣讲的福音是不是被他们正确地理解和接纳了。
在证道和带查经中，都强调福音的核心到底是什么。我服事青少年特别简单，就是专注在这个核心上，其他的我不做。我虽然讲的是不同的经文，举的是不同的例子，问的是不同的问题，但所确认的就只有耶稣基督钉十字架带给我们的替代性救赎，也就是关乎定罪称义、永生永死、重生得救的福音。他们都明白我在讲什么，关注什么，为什么讲这些。不是我非要强调永生永死，这是福音本身的特征。因为福音是这样的，我当然要如此讲。
编：在你服事青少年当中，好像是有意在一直用圣经，没有用过别的教材。能谈谈你更深的思考吗？为什么会这样做，并且带着怎样的关注点？
牧：我带他们查经一直在用圣经，没用任何别的教材，不是因为不了解，恰恰相反我了解了很多教材，其中所关注的多半是青少年的品格，但圣经本身最核心的关注不是这个。福音本身关注的是人终极性的问题——有一天所有人都要面对神的审判。但我发现很多的教材关注的都不是这些，甚至好多教材会偏离圣经。也有一些教材关注圣经本身，但牧养的焦点却不对，没有对福音核心的关注，只是泛泛的。但如果我们没有对核心的关注，孩子理解的福音也会是泛泛的。他可能也信了，但生命仍旧是一种涣散的状态，没有目标，也就没有真正的方向。
因此我就都没有选择这些教材。而是自己设计问题，然后用圣经中的单卷书带他们查。我最开始带他们选择的就是马可福音，希望透过这卷书让他们自己从经文当中认识耶稣是谁，耶稣怎样显明他是神的儿子。
编：在主日敬拜和周间小组之外，还有哪些针对青少年的服事？您觉得这些事工的意义和作用是什么？
牧：在我读神学的时候，因为大部分时间是在神学院里的，基本只能专注在主日讲道和查经小组上，能做的不多。但我们师母做得特别好，她有非常多的探访，有为确认信仰而有的陪谈。除此之外，我们每年有一到两次青少年营会。在这些主题营会中有教义的讲解，也有一些课程，比如师母在做的“为爱守贞”。
最近一次退修会中，我给这些孩子和成人聚会的一些年轻人讲威斯特敏斯特信条中的“圣经论”，希望他们的信仰能建立在圣经上。看上去他们和成人好像差距挺大的，但其实他们的反应特别好，对他们特别有帮助。
总体来说，做营会也好，个人陪谈也好，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牧养目标——使他们真知道福音是什么，更好地在圣经上被建立起来。可能跟我聊青少年事工是最无聊的，因为我反反复复都会说这个。其实我做的不是特别多，但我觉得我就得专注在这儿，做什么都得围绕这个。
编：您的服事是否达到所期待的目标？
牧：很多孩子真的被改变了，虽然他们从前就说自己是信的，但那可能不是真正的信。他们开始面对福音，信心慢慢被真正建立起来。我能看到道自己的能力，福音的果效，这是我自己特别感恩的！至于是不是都能达到这一目标？当然现阶段还不是所有的孩子都有很清楚的认信。
编：您觉得这样的服事对他们的生命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牧：最大的影响是福音的影响，尤其是在我自己明确了带领他们的目标之后。我能看见道在他们里面的行动，一个个生命被建立起来，这给我很大的安慰。神自己的福音是有能力的，就连像我这么软弱的人在认真传讲福音的时候，福音就在这些孩子们生命里行动！牧养一个人，还有比这个更为重要的吗？
编：在服事他们的过程中，您有哪些感恩的？
牧：特别感恩的就是他们的生命真被主得着，重生得救了。很多孩子的信仰发生巨大的变化，他们开始明白福音，很爱主，有时候他们的改变会比他们的父母大。
我曾经带领的一个女孩，来聚会却常常遭遇她信主的父母的逼迫，他们觉得她应该花更多时间来学习，而她却没有缺席过一次敬拜，还参与一些服事。现在她已经去读大学了，同时也服事大学生团契。我现在带的孩子当中也有很多是父母多年改变不大的，但他们却实实在在改变了，这是我特别感恩的！
有一个女孩，在青少年团契委身两年，她的改变特别大。有一次在教会，我听到她问她弟弟：“你真信这一位吗？”她很认真地和她弟弟谈福音。我问她：“你为什么要做基督徒？”她就回答我：“当我听到福音之后，我发现福音是永生之道。没有福音的话，作为一个罪人，我在神的忿怒之下。神的忿怒倾倒下来，只有永永远远的灭亡，是地狱永恒的火。”她知道耶稣替她死解决的是什么问题，于是就关心家人的灵魂得救，她很认真地督促弟弟来教会，也把自己的姥姥带来听道。她甚至开始为自己的爸爸祷告，她说爸爸虽然已经在教会了，可是没有得救，因为他不信。像这样的孩子有很多。还有一个女孩现在在美国，也在教会服事，做牧师助理。
编：您在服事中遇到了哪些挑战？
牧：我认为最大的挑战是，教会界对青少年的教导在整体上缺乏面对福音的认真态度。教会是帮助家长来更好地养育敬虔后代的，对家长的牧养也需要加强。否则，青少年和家长在信仰上的沟通会出现一些问题的，这肯定会有挑战。
当发现孩子认信的一些问题，我也会去和他们的父母沟通。父母有时候并不怎么关心孩子的灵魂是不是真的得救了，所关注的仍然是孩子的学业、品格等。当教会认真宣讲福音，关心孩子灵魂得救的时候，甚至很多人会担心孩子能听懂吗？也有不少家长觉得，你这样做特别没有爱，但我认为这才是圣经当中真正的爱，看重灵魂的宝贵。
编：在服事中，您有哪些反思吗？
牧：我自己思考的时候，更多是在神面前认罪。因为我以前的关注不在福音核心上，那我前面带领的那批孩子其实没有在福音核心上被建立起来。所以，当他们放假回来了，有机会我就继续跟他们有一些陪谈。
之前带的孩子，很多都在初中或高中毕业后出国学习了。但对他们的情况，我都很了解，因为他们经常和我微信联系，也问一些信仰上的问题。至于他们现在的信仰状况，有一些很好，也有一些非常糟糕。我发现很少有孩子去美国能找到比较传统和保守的教会，他们基本上会在学校附近就近找教会，但很多都是自由派的，信仰非常糟糕。好多孩子回来和我谈的时候，我会发现他们近乎是不信的，信仰已经非常混乱，甚至把基督信仰当做一种文化。
编：对于一个可能即将开始青少年事工的教会，你会有哪些建议？对于服事这些青少年的同工们，您有哪些劝勉和提醒？
牧：虽然一直在服事青少年，但是我的思考还是很肤浅的，谈不上什么建议。我只是觉得福音本身所关注的是什么，这应该成为事工的核心关注，影响这个关注的都应该被除掉。我也接到过一些培训机构的邀请“去分享一些经验”，但我基本很少参加，因为我知道大家所关注的不太一样，他们总期待我谈很多方法论的东西，但那些我都没有，我就专注在传讲福音上。我以为，与探讨用什么教材和带领敬拜的方式相比，核心要点是你给他们讲什么。
在今天，有非常多的人开始关注青少年，他们会有很多的方法，培训班、弹吉他、音乐培训等等。可能也挺好，因为总归是把青少年吸引来了。但青少年来了，关注点要是仍然停留在这些事上，是有问题的。
一定要说有一些建议的话，就是专注在福音上，把圣经不厌其烦地、清楚地讲给他们听，在这个过程中陪伴他们。否则我会觉得做青少年事工和世俗的青少年培训没有太大区别。如果真的仅仅是品格教育等等这些方面的话，那世界上有很多机构在做，为什么我们也一定要做？一个孩子做更正确的事，有更正确的思想，成为一个好人，然而他的结局却是永永远远的死，那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离开在福音里的专注，其实根本谈不到牧养青少年。我相信如果福音被正确宣讲的话，有理由期待福音在他们身上行动，他们必定能被建立起来！